她这些准备工作看起来真是古怪得很。那时,上尉正在打量小客厅里的家具陈设。本是红色的绸窗帘,给太阳晒成了紫色,绉裥快要磨破,地毯的颜色已经褪尽,家具上的金漆已经剥落完了,布满污点的花绸面子露出大块的经纬。看到这些,暴发商人平板的脸上,天真地流露出先是鄙夷,再是自满,而后是希望的表情。他照着帝国式旧座钟上面的镜子,把自己上上下下的端详一番,忽然一阵子衣衫悉索的声音报告男爵夫人来了,于是他立刻摆好姿势。
男爵夫人拣了一张三十年前当然很漂亮的小双人沙发坐下,让客人坐在一张靠手尽头雕着斯芬克斯的头、大片的漆已经剥落而露出白木的靠椅上。
“太太,你这样的防范周密,倒很像招待一个……”
“招待一个情人是不是?”她截住了他的话。
“这样说还差点儿劲,”他把右手放在心口,眨巴着眼睛,那神气在一个冷静的女子看来是永远要发笑的,“情人!情人!应当说魂灵出窍的情人……”
“听我说,克勒凡先生,”男爵夫人一股正经劲儿使他笑也笑不上来,“我知道你今年五十,比于洛小十岁;可是在我的年纪,一个女人再要胡闹,必须有些特殊的理由,不是为了美貌,便是为了年轻,为了名望,为了功绩,为了一点子冲昏我们的头脑,使我们忘掉一切,甚至忘掉我们年纪的烜赫的光华。你虽然有五万法郎的收入,你的年龄也把你的财富抵销了;女人认为必不可少的条件,你一样也没有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