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筠此番亲送至门外,殊觉得有依依不舍之意。回房勉强替阿祥写了一封信,交给侍者,命他送至邮局。自家这一夜里遂不能好好寝息,暗想:“阿祥对于凤琴种种举动,其用情之处,可谓无微不至。
虽然不知道凤琴对待他的情意如何,然而知己感恩,想她芳心里未必遂能付之恝然。况娉娉前次来信,明明说她为着一人而病,这一人现今已杳无下落,将来这一段姻缘,或意属之吾兄,亦未可知云云。照他这话,我如希冀凤琴同我结婚,便先要希冀这人不出现世界,才可达我的目的。偏生无巧不巧,这人又偏是我将他救得出来,可想凤琴同我的姻缘,竟是梦幻泡影,未容再生妄念。所幸目前尚有一个如花似玉人,未有佳偶。我本拟几次求婚彼美,所以迟迟未敢发表者,总因为表妹娉娉有此一语,恐怕将来人不负我,我转负人。今日揆这情形,可知凤琴之身已有所属,我若再不向彼美启齿,岂非一误于韩,再误于叶?特不知娟娟此豸,果肯垂青及我与否,殊难臆决。”竹筠此夜愈思愈窘,真个有辗转反侧之概。再细听隔房阿祥,竟自睡熟,鼻息沉沉,自家反有些妒羡的意思。直挨到四更时分,才将主意拿定:“无论如何,明日须拼着一副羞颜,去冒一冒险。万一竟邀玉人允许,自是如天之福;即或不然,也可以一刀两截,免得长此牵肠挂肚,为情奴隶,误了我舍身救国的宗旨。”(一笔折转到此,使读者知竹筠同锦文结婚,其中有如许曲折,而浅草町之救阿祥,必出自竹筠之手,并非作者计出无聊,凭空构此楼阁也。嗟乎!搦笔作小说,岂易事哉。)竹筠想到此处,心地顿觉宁帖,便一觉沉沉睡去。又因为夜间失眠,直至次日辰初,方才醒转。盥洗既毕,先走向阿祥房里询问病状。